编者按:1985年9月12日,滨州医学院医学二系首届57名残疾人大学生入学报到,开创中国残疾人高等教育先河。从1984年源于招生现场的一个朴素想法,到赴京争取支持、多方协调资源,再到1985年医学二系成立并面向全国招生。从没有独立办公场所,到现在师资完备、设施齐全的国家级特殊教育示范园区。从开始只有临床医学的单一专业,到现在“医、理、工、教”多学科交叉融合的“大康复”体系……这敢为人先的魄力和务实笃行的作风,彰显了滨医人的教育情怀和社会担当,书写了中国残疾人教育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一页。在学校残疾人高等教育创办40周年之际,我们特别邀请到原医学二系主任任春波老师,以他个人视角回顾学校残疾人高等教育的开办历程,呈现其中动人心扉的点点滴滴,以飨读者。
任春波老师是我校残疾人高等教育发展的亲历者和推动者。在赴京争取国家部委支持、实施“残健融合 教康结合”残疾人高等教育模式、培养残疾人大学生成长成才等领域均作出贡献。医学二系人所展现出的“艰苦奋斗、甘于奉献、求真务实、开拓创新”的滨医精神将激励代代滨医人薪火传承,奋进向前!
1970年10月,青岛医学院整体搬迁至山东省惠民地区行署驻地北镇(现滨州市)办学。1971年,我从北京大学古生物学本科专业毕业被分配至青岛医学院工作。自然也就来到北镇。当时,北镇发展非常落后,除了水利局办公楼、新华书店大楼和汽车站对面的三层楼旅馆,其它全部都是平房。我还记得当时第一次到北镇,在学校门口我懵懂地问司机:“这还没到城里啊,您是不是走错了?”司机笑着回答:“没走错,咱们已经转遍大半个城了。”
我到学校工作的第一个部门是群工组,也就是现在的校团委。后来又到惠民教学基地当党支部书记。时光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推进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是一次阅卷考试的思想碰撞开创了中国残疾人高等教育的先河。而我本人也有幸参与其中,成为我至今深以为傲的事情。
敢想敢干,齐心协力开创全国残疾人高等教育先河
学校招收残疾人大学生想法始于1984年的全省高校招生工作。我记得大概是在8月中旬。当时主管教学工作的副院长郭玮以及赵绪岩、许方启、宋汝锋、崔存德、秦玉明等相关同志参加在潍坊市举行的山东省高等学校招生工作。期间,他们看到许多高分考生因为特殊的生理条件而被大学拒之门外,十分痛心。严峻的现实引起他们的思索,可不可以办一个专门招收残疾人考生的本科班?这不仅能解决社会问题,还能推进学校办出特色。于是,招生归来,郭玮立即把这一设想向学校领导汇报。9月上旬,党委书记王祝文主持召开党委会,对举办残疾人本科班事宜进行讨论,研究决定向山东省教育厅、省计委写报告,并寻求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的支持。
创办残疾人高等教育想法虽好,但真要落实起来难度非常大。因为招收残疾人学生涉及高考体检标准、医师从业资格等诸多事项,这也代表着不仅要征求教育部、卫生部等国家部委的支持,还要改写相应的录取标准。在大部分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我们学校并没有退缩。既然需要国家部委的支持,那我们就跑北京争取支持。我切身感觉到滨州医学院有一种敢为人先的精气神,敢想、敢干、敢争取!11月3日,学校派副院长郭玮以及从事教务工作的赵绪岩还有我赴京争取支持。我当时是在学校惠民教学基地工作,让我跟着去主要考虑我曾经在北京大学求学,对北京比较熟悉。那时北镇交通异常落后,没有直达北京的火车和汽车。我们就从滨州坐汽车到天津住一夜,第二天坐汽车辗转到北京,直奔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现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到的时候却已是中午,不是工作时间。我们在外面简单吃了点饭就在办公室一直等到邓朴方理事长上班。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事情谈得很顺利。我记得大约谈了1个小时,记不清当时邓朴方具体的话,大概意思是他早有开办残疾人高等教育的想法,正好想到一块去了。因为这个事情还需要教育部和卫生部的支持,于是他写了两张条子,让我们去向两个部委汇报此事。在邓朴方的介绍下,两个部委对此事均表示支持。
当晚,我们3人兴奋地睡不着觉,想着热烈庆祝一下。但那时候出差费每人只有5毛钱。而住旅馆一天就需要5毛钱住宿费。于是,我们只能用激动和感慨来庆祝这一时刻。为了省5毛钱的住宿费,第二天我们商议从北京到河北沧县州,然后坐汽车到惠民县。因为我担任惠民教学基地的党支部书记,所以从惠民再回北镇就简单了。这样,我们当天就回到学校。
11月6日,我们向校领导班子进行汇报。7日,学校召开党委会研究决定,向中央和省有关部门请示招生计划、培养目标、课程设置、经费等事宜,并着手筹备招生,确定招生院系名称为“医学二系”。

1985年9月12日,首届残疾人大学生开学典礼。
之后,学校快马加鞭,按照规范程序开始上报材料,并积极筹备相应办学条件。1985年1月20日,这是每个滨医人都深记的日子。山东省教育厅、卫生厅联合行文,向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报送《关于滨州医学院开办残疾人医学二系的意见》,同意滨州医学院自一九八五年开办残疾人医学二系,面向全国招生。之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相继报道,宣告我国第一个残疾人医学系诞生的消息。9月12日,医学二系首届57名残疾人大学生入学。学校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当代青年学习的榜样”张海迪的讲话录音在全场响起的时候,许多新生低声啜泣起来,场面令人动容。
共融施教,擦亮“残健融合 教康 结合”育人特色
1987年10月16日,我被学校任命为医学二系副主任;1991年12月20日,我又被学校任命为医学二系主任;直到1996年9月16日,我卸任医学二系主任调往人事处工作。回顾9年间的点点滴滴,我至今感慨万千。我觉得用“残健融合 教康结合”来概括学校残疾人高等教育的特色很贴切,因为一开始学校就是这么做的。残疾人高等教育不仅要把残疾人学生招进大学,而且,还要对他们的教育负责。学校倡导实施“配对模式”,即一个残疾学生班与一个普通学生班配对,共同上课、见习、实习,使残疾人教育与普通教育有机地结合起来,让他们感觉到学校对他们一视同仁,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分。
当然,“残健融合”不是简单地将残疾人大学生与普通大学生组合,而是精准施策。比如,残疾人大学生体育课考虑他们生理条件的特殊性,以专项肢体功能训练、素质锻炼、康复煅炼为主;实习则因人而异、扬长避短,根据每个学生的身体状况,安排具体计划,力争做到每个残疾人大学生都学有所长。

1991年5月11日,中残联主席邓朴方与二系部分同志合影。
慢慢地,残疾人大学生与普通大学生融合在一起,甚至学习成绩也并不逊色。1990年、1991年两次外语统考,残疾人大学生通过率分别高达 70%和72%,远远超过全国高校的平均通过率。
学校残疾人高等教育的另外一个特色就是“教康结合”。在共融推进残疾人大学生的专业学习之外,学校还高度重视对他们进行医学康复和心理康复。每年在残疾人大学生入学的时候对他们进行细致查体,筛选出可以进行手术治疗的学生,并初步制定康复手术方案。之后,发挥医学院校医疗资源丰富的优势,在寒暑假期间对被筛选出的学生开展矫形治疗,以最大限度地恢复他们的生理功能。到1993年,学校先后为残疾人大学生进行手术40余例,为7名学生安装矫形架。这不仅促进了他们的生理功能恢复,而且增强了学习自信心。
学校推行的“教康结合”不仅注重身体康复,还关注残疾人大学生的心理康复。学校考虑残疾人大学生心理敏感、自卑的实际情况,通过各种渠道培训心理测量和心理咨询人员,比如,派黄车白老师到北京医科大学(现为北京大学医学部)、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湖南医科大学(现为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进修学习,尤其是学习先进的心理测量技术,回来服务广大师生特别是残疾人大学生。学校还在1987年11月17日成立残疾人心理学研究会,以医学二系为挂靠单位,运用现代科学方法对残疾人大学生进行个性测试,并建立残疾人大学生心理档案,有针对性地做好他们的心理康复工作,这一做法受到国家教委的肯定。
诲人不倦,绘就桃李盈枝育才美景
回首学校残疾人高等教育创办40周年峥嵘岁月,我很欣慰的是滨州医学院的确做了一件大好事。不仅是把一些有学习潜质的残疾学生招到大学进行高等教育,还把他们培养成才,有一些已经成为业界的佼佼者。比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国家癌症研究所资深科学家席思川,全国自强模范、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博士生导师、亚洲睡眠研究会理事长、全国顶尖呼吸睡眠专家韩芳,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曾吾德,全国残疾人工作先进个人、浙江省丽水市残疾人联合会副理事长谢丽福等优秀人才,为我国医疗卫生、康复事业发展作出积极贡献。
残疾人大学生的教育是一项体系化的润心工程。不仅要保障他们无碍,更要对他们有爱。在校期间,学校给予残疾人大学生特殊关心和照顾。从院领导到辅导员经常到学生宿舍座谈,帮助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在宿舍安排上不设上下铺;专门开辟残疾人就餐窗口;在引导他们认真学习专业知识的同时还注重对他们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多次举办学生干部培训班、业余团校等,以训练学生骨干、培养入党积极分子。
学校注重引导残疾人大学生参加社会实践。从1990年起,学校利用暑假组织残疾人大学生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到工厂、农村,了解国情、民情,提高思想觉悟,在活动中增长才干,得到锻炼。
在残疾人大学生成才方面,我们采取因材施教的原则。有的适合就业,我们就支持他训练工作岗位的实践技能。有的适合继续深造,我们就鼓励他们考研。我记得医学二系1987级的韩芳,各方面表现优秀,适合继续深造。但他考虑家庭情况不想继续读研,我们就找他谈心,分析继续攻读学位更适合他,对更好照顾家人也有益。在我们的鼓励支持下,他以优异成绩考取北京医科大学硕博连读研究生,现在已经是睡眠与呼吸研究领域的拔尖人才。
我退休后有时候会散步到学校,看见逛荡河东岸的国家特殊教育示范园区高标准的办学条件,真得非常自豪。遥想当年医学二系创办之初,连专门的独立办公楼都没有,条件非常简陋。看到40年沧海巨变,真为残疾人大学生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感到高兴。逛荡河畔经常有白鹭飞到校园,那展翅飞翔的样子让我想起当年残疾人大学生在黄河大桥上放风筝的兴奋场景,我知道,那是希望的力量!
